晋侯喟叹一声,“你扶起的,不过是我晋国的一个平常小鼎罢了,倒了也不可惜,便是毁去也无妨。”
他用拇指在那铜鼎的耳朵上擦了两下,“但是周鼎则不同,已有倾覆之虞……”
说来这次宴席晋侯姬仇之所以来迟,是因为晋国近日正在整兵打仗,有许多军务送回需要他处理,确实有些忙不开。
而宴席上之所以会就行射礼,除了是为了迎接姬桓一行三人,也有打算借此机会拣选军队之意。
晋侯目光炯炯的扫视了殿内外的一众贵胄,随后又看向姬桓,说出来的话像是在解释,“近日来,北方长狄蠢蠢欲动,四夷不安啊……”
听到晋侯说出此话,缙黎缓缓吸了口气,把筷子往桌上一放,心说:得!这顿饭果然吃不消停,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接下来终于要说正事儿了吧。
与他的反应不同,一旁的风隐满不在乎,还是自在的吃着饭食喝着酒。
甚至他还会在吃完一道菜后,和缙黎低声说,“这道菜的口感不差,就是味道偏咸。”
“晋国处于腹地,这地方有盐池,所以这里的菜都会咸一点。”缙黎点头,倒了杯酒,“这过咸啊,对心脏不好,你少吃点儿。”
东蒙国的饮食素来清淡,风隐也有些吃不惯,于是点了点头,把这菜挪到旁边。
缙黎看了他两眼,把目光重新转到晋侯身上。
只见后者重重的拍了拍铜鼎,铜鼎虽然纹丝未动,但也发出了嗡鸣之声。
姬桓垂眼看了一眼那“平常小鼎”,不慌不忙的抬眼看向晋侯,“晋侯您现在说这话,又是何意?”
见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,晋侯轻轻攥拳,注视着他,“天子罹难,新君继位,王纲失序,社稷有倾覆之忧,百姓有涂炭之厄,南夷北狄交侵中国不觉。”
晋侯边说边观察姬桓的神色,“越是这等时候,越是你虎贲氏应该站出来的时候。你虎贲氏身为天子爪牙、王之重臣,为何在此等关键时刻,子昭公子你却反而孑然一身,悠游于天地之外?”
悠游天地之外?缙黎差点一口鱼汤呛在嗓子里,他擦了擦嘴角,只觉得这晋国国君真是鸡贼。
但是姬桓并没有理会这句话,面不改色回了座位,转头问道,“依照晋侯的意思,是要对晚辈说教吗?”
这晋侯姬仇年近四十,在位也有十载。
但自家少主不过十六,与晋侯对峙,在气势上却不输分毫,从言语到呼吸都毫无动摇。
缙黎拧了拧手腕——不知道这晋君在打什么主意。
晋侯可能没遇到过这种脾气的小辈,明显愣了愣,神色也缓和了一些。
他笑道,“不敢,只是寡人听闻,当今天子,以及居于成周摄政的余臣王子,都给你发布过继任册命,但是你却都辞而未受。因此寡人也是十分好奇,子昭公子,你到底有什么想法?”
姬桓抬眼望他,但看上去并不打算给他解此困惑。
晋侯顿了顿,微微皱眉,“寡人原以为,或许是虎贲少主年轻不能理事,又或许是才学平平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