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气昏一个怼死半个(2 / 2)

“这,这也太欺负人啦!不行,我得去找她说道说道……”赵春芝听明白,是王秋萍,因为提亲不成,骂到当家的脸上不说,还辱及闺女的名声,当时就怒了,拧身就要往外冲,却被大儿子一把抱住。

李新国抱着老娘,连声劝着:“娘,这事儿涉及妹妹,不宜声张啊。你别着急,但凡是事儿都有个道理可讲,等我爹好一些,我去陈家把理讲明白了,让他们给爹给你登门赔情道歉……”

赵春芝被儿子拦住这一劝,也镇定下来,认知到自家闺女的名声要紧,不能被王秋萍那个疯老婆给带偏了,也跟着闹起来,最受伤的还是女儿的名声。真要闹得严重了,别说眼下考学的事儿,就是以后找婆家都会受很大影响。

怒气消下去,悲愤之情却油然而生,赵春芝被大儿子扶着在凳子上坐了,捂着脸,压抑着声音就哭开了。

林廷辉毕竟是外人,不好多说什么。正好红岩二婶、李大山家的赶了过来,不用李大山吩咐,就上前劝说赵春芝,又半扶半抱地把赵春芝带进西里间,也就是李红岩住的屋子。

到了这边,隔着李大河远了,李大山家的反而不劝了,任赵春芝扑在铺盖卷儿上哭了个痛快。这人生气会觉得憋气胸闷,哭出来,往往就会舒畅许多。

林廷辉进去看李大山,见他扛不住又昏昏睡着了,也不惊动他,只轻手轻脚地起了针,收拾收拾医药箱,退出来,向李新国告辞。

李新国连连说做好饭了,还加了菜,林廷辉也没留饭,叮嘱好好看着李大河,让他好好睡,养上几天,也就好了。

赵春芝已经止了哭,收了泪,听到林廷辉告辞,连忙出来挽留,也没能让林廷辉留下。

眼看着,李大河救回来,赵春芝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,李大山和妻子也告辞回了家。

李家就剩下赵春芝和大儿子、两个儿媳带着孙子孙女们,摆上饭来,赵春芝见只有一个咸菜,一个水煮白菜,就问:“让你们炒的鸡蛋和咸肉呢?”

江艾兰立刻转向大嫂韩玉玲,韩玉玲倒是镇定,道:“咱们做了菜,我就做主没端上来,在锅里扣着呢,等会儿爹醒了,给爹吃吧。”

这会儿条件有限,不管什么病,也没人叮嘱低脂低糖啥啥的,能有个炒鸡蛋、蒸咸肉,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,年轻体壮、身体健朗的人舍不得吃,自然是给家里的老小和病人,补充营养。

赵春芝看了看孙子孙女,吩咐道:“你爹也吃不了多少,拿碗拨一点留着就行,其他的端上来,让孩子们也改善一回。”

韩玉玲自然答应着,江艾兰却没让她动弹,自己起身往厨房里,片刻端了一盘子菜来,一半是焦黄的炒鸡蛋,一半是酱黑色的腌咸肉,蒸熟了,切成薄薄的片,看着半盘子,其实切的薄,一共没几片肉。

这边李家默默吃饭,邮电所那边,李红岩根本不知道家里乱成了一团,她和郑玉书恋爱的事也被宣之与众,还把老爹给气倒了。

眼见着陈金昌和陈东方进门,李红岩控制不住委屈,落了一回泪。

那边陈金昌和单长勇沟通的功夫,陈东方和田玉芬劝说着,李红岩也不哭了,擦了泪,把仅剩的那封信拿了出来,折了折,把其中一段字举到单长勇面前给他看。

“单所长,你看,我丢失的两封信,其中两封是部队发出的信件,私自拆开损毁部队相关信件,是不是可以算作是特务罪了?这要是我去告状,不会没有人受理吧?”

郑玉书早就察觉到信件有问题,就托朋友把他的信件从部队里发了出来,盖了有部队番号的邮戳,这种信件,就算是部队相关了,保护上也比普通信件要严密许多。李红岩说的‘私自拆开、损毁部队信件,都可能被定为泄密罪,或者特务罪’这些,也都是郑玉书在信中教她的,她算是现学现卖,却也把单长勇和几个邮电所职工给唬住了。

之所以,李红岩的话能唬住人,也与时代背景有关。毕竟刚结束了大运动,人人还对那个疯狂的岁月心有余悸,一旦有人上纲上线,就有很多人会害怕,退让……实在是吓怕了。

单长勇脸色有些发白,一边心有惴惴,一边在心里恨得直骂,个没脑子的蠢货想作死,别拉着他们一起受牵连啊。这要是李红岩真的去告状,认真追究起来,他作为领导,至少一个失察是推不掉的。若是被人利用了,愣是往他身上歪,毕竟刘珠珠损毁信件的直接证据没有,能查到的就是信件丢失,至于谁干的?真进去了,还不是说是谁就是谁啊。

“那个,这位年轻的女同志,你别生气。来,来,陈大队长,大家先喝口水,咱们慢慢商量。”单长勇强撑起一脸笑,招呼着陈金昌坐了,沏了茶,倒在茶碗子里,一一送到几人面前,一边努力缓和着气氛,“这件事,我们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我们一定严肃处理,绝不姑息。”

从李红岩拿出信来,说是部队里来的信,陈金昌就放了心了,这会儿,就安安稳稳坐着,端着茶喝茶。廖江川、田玉芬都站在李红岩身后后边,也不插话,看着她自己发挥。人多闹哄哄的,谁也没注意,陈东方得了陈金昌的眼色,悄悄地退出邮电所,不知去了哪里。

李红岩也不喝茶,也不说话,就静静地看着单长勇,一副不让我满意就不罢休的样子。

单长勇咬咬牙道:“这种祸乱邮电队伍的害群之马,我们是不能留了,我上报领导后,立刻将其辞退回家。另外,我们还会对蒙受损失的小同志做出一定的补偿,小同志可以考虑考虑,是接受物资补偿还是其他的补偿。物资补偿,我们可以给小同志免费发一些邮票、信封,让小同志能够免费邮寄信件。若是其他补偿,小同志考虑考虑,回家商量商量也行,这个不急的……陈大队长,你看呢?”

单长勇一旦下定决心,这话就说的越来越溜,向李红岩许下种种好处的同时,也在心里盘算,清退刘珠珠是势在必行,但也算为了刘珠珠好,好歹他也算安抚住人家事主不再告状了,至于所需的费用,当然由刘家来出了,正好还能多卖一些邮票信封啥的。

单长勇自觉许下了重重好处,但是李红岩还是不太满意。刘珠珠私自拆毁信件,仅仅辞退回家就能补偿吗?这要是两次阴错阳差地拿了一个包裹和这封挂号信回去,她的高考可能都给耽误了。另外,刘珠珠明显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,更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,这样的人轻易放过,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,谁知道啊?这人的脑回路太过清奇,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出她会做什么啊!

陈金昌听着单长勇说的这些,心里知道,大概也就这些了,再要求其他的,恐怕不太现实了。再说,他也知道,仅仅是损毁几封信,哪怕有两封是部队的信,只要刘家找人托关系,也能把刘珠珠保下来,不会被问罪的。但真咬死了告发刘珠珠,那刘副主任和李家可就结了仇了,在人家手底下当小老百姓,好不一定感觉出来,但人家公社副主任,真要下手修理你个小老百姓,李家就肯定要吃亏了。

“呵呵,单所长客气了,我充其量算是个给社员们跑腿儿的,不能看着自家侄女让人欺负,但也代替不了她爹娘,不能替她拿主意做主的。”陈金昌这话一是表明自己的身份、立场,不能这么简单松口答应。二来也是提醒单长勇,犯错误的可是刘副主任的妹妹,他别看是邮电所的所长,也受人家刘副主任领导呢,他真能做得了刘家的主?

别这会儿说的好听,见了刘副主任,就怂球了,说的话什么都不算数,那和放……没说有啥区别?

廖江川这时也出声帮衬道:“陈队长想的周到,红岩要回家问一问爹娘的意思,单所长也受累,该申请申请,该汇报汇报,拿个准信儿出来……”

廖江川对李新国的印象很不错,知道那是个表面憨厚实诚,其实心里有数的,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置,相信他会处理得很妥帖,既能让刘珠珠接受惩罚,又能维持着最后一抹面子,不至于真的撕破脸。

单长勇也趁机道:“是啊,是啊,这位小同志说的对,这件事不是小事,还是回家商量商量,陈队长放心,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小李同志一个满意的说法。”

“呵呵,这事儿我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……”陈金昌笑呵呵地打太极,话没说完,邮电所门被推开,两个穿着白上衣蓝裤子的公安人员走了进来。

“哎哟,程所长来了。小田。”陈金昌立刻起身迎上去,和派出所所长程立群和民警田海滨握手寒暄。

单长勇完全想不到派出所的人会来,愣了一下,也急忙迎上去,然后,看到了程立群和田海滨身后的陈东方……原来,是人家去请了派出所的人过来,太明显了,傻子也不会弄错。

他还握着程立群的手,却转脸看向陈金昌,一脸的不高兴:“陈队长,你这样……没必要吧?”

陈金昌打着哈哈,道:“呵呵,单所长想说什么,还请直接说,你知道我没念啥书,就是个大老粗,你这么说一半含一半的,我听不懂啊!”

单长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,却不得不强自冷静道:“那个,我也没别的意思,我就是想说,大冷的天的,咱们这点儿小事儿都商量的差不多了,还有什么商量着也能解决了,何必让程所长他们挨冻受累的跑一趟。”

不用陈金昌再说话,程立群肃着脸道:“单所长不用这么客气,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,不敢说受累。”

单长勇挨了个连环接力怼,怼的哑口无言,差点儿背过气去。

脸颊上的肉抖了又抖,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,僵着脸道:“程所长觉悟就是高……”

陈金昌没让他多废话,直接开口道:“既然程所长过来了,也是大家伙儿都信得过的,咱们就把今天的事和程所长说一遍,眼下仅存的,还没被销毁的记录也让程所长、田民警过过目,咱们也不说告讼了,只让他们二位给彼此做个证见,别过了今天,再有人说话不算话,不承认今天说下的。”

到了这时候,当着程立群和田海滨的面儿,单长勇也没法子反对了,只能委委屈屈和小媳妇一样儿,丧着一张脸,安排人把信件收发记录什么什么的都拿上来,给派出所的两个人过目。

田海滨显然是有备而来,立刻拿出一个记录本来,将一项项资料都做了登记,然后,由谁提供的资料,就让谁签字按了手印。这样子,谁丢了找谁要就好了,就不怕资料出什么问题了。

到了李红岩这边出示资料、证据,程立群抬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,他干这一行时间长了,目光格外瘆人,看得李红岩脊背都有些发冷了,这才转开目光。

将资料交给田海滨登记,程立群的目光又斜了自家侄子一眼,嘴角轻轻撇了一下,转身出去,往隔壁办公室见另一个当事人刘珠珠去了。

他心里想,小姑娘是不错,长的挺水灵,眼神也干净,难怪东方那个傻小子上了心。

他倒不咋在乎那个已经回了城的知青,那位是苏省的,隔着两千多里地呢,不用担心什么,成不了!

他想的是,小姑娘考学,以后最起码也得留在地区里工作,自家侄子在家里种地,心里再惦记,也巴结不上人家闺女……他退伍十四五年了,还从没向当年的老战友老领导开过口,要不就去试试,也不指望太好了,能先把臭小子弄进城当个工人也成。臭小子就是让时局给耽误了,脑子机灵得很,学什么也学得快,进城当个工人,好好下下功夫练一手好技术,从县城调进地区里也不愁。到时候,哪怕人家闺女大学毕业,傻小子也还能争取一番。

当年姑妈和陈家可没少帮衬他们家,为了这个臭小子,卖点儿人情、脸面,也值得。

程立群出面,刘珠珠根本没有胡搅蛮缠的机会,不多会儿,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她是如何私拆损毁信件,还交待了她拆了好几个知青的包裹,把城里寄来的物资窃为己有……

程立群看着罗列下来的信件、包裹,还有包裹中被她留下来自用的东西,丢掉的烧掉毁掉的东西……嘴角勾起一点点冷笑。

这女人不是珠子,是猪吧?根本没有脑子的好嘛!

不追究她私拆损毁信件的罪过,就仅仅几个包裹,物品价值就有大几百了,已经算得上窃取公私财物,数额巨大了……这完全可以判她个盗窃罪,足够从重处理了!